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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稿可私信。

【欣风雪雨】你追我赶








#剧本杀人设

#破镜重圆 

#追妻火葬场



1


 


大户人家的勾心斗角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下里巴人为了鸡毛蒜皮刀枪棍棒地正面交锋,上流社会无非把明争暗斗批了层衣冠楚楚的皮,现实的利益被摆在眼前,面上个个装的波澜不惊,究其根底也无非还是那点贪婪与欲望的东西。


金家的董事才一传出病重的消息,四面八方的亲戚们平日里可能没什么来往,这会儿全都挂上了关切的表情,真心忧虑老人病情的有,但不多,更多的都是些试探与怀疑的隐秘暗藏,有受了商业竞争对手的嘱咐,来看猛虎是否真就老了,也有几位有资格来争一争金家这偌大家产的继承者们,像是食肉动物闻到了肉味儿的就都赶回了上海这一亩三分地。


哦,这次用着的借口都是那些温驯的亲情了。


彼时,听说自家大姐从北京连夜飞回探望老人,虞书欣正在自家的美容店里做指甲,美甲师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位大小姐,往她涂粉的指甲盖上贴钻,虞书欣的眼神有些飘忽,还听着下属在那一板一眼的复述。


金家的大小姐是从会议室听到的老爷子住院的消息,当场取消了会议约了专机,下飞机后风尘仆仆一路赶去了病房,连行李都没放,可谓是祖孙情深,感人肺腑。


虞书欣在心里冷笑了声,懒洋洋地把手放进了美甲烘干机:“还有谁回了,一起说吧。”


“还有二小姐,开车过来的,说是开了四个小时,直接就在医院就哭了。”


“王先生,李夫人,还有张董,都在病房外面候着,等着听老爷子的遗言。”


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全在那家小小的医院里等着分割最大的那块肥肉,虞书欣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充斥着嘲弄和讽刺的意味,配角们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络绎不绝地想演完这出分家产的戏码,她这个正牌的继承人却还在几公里外的美甲店安心做着指甲,丝毫不在意医院里发生的一切。


这由不得她不觉得嘲讽,那些对着自己虎视眈眈了二十多年的人,从她一出生开始就心怀不轨的人,还有不顾她的意愿,把她按在上海当继承人培养的人。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现在往那家医院投一枚炸弹,或许虞书欣这一生的烦恼与痛苦根源都能完全消失。


下属在一旁踟蹰着欲言又止,刚刚还爽利的人又成了支支吾吾的模样,虞书欣目光扫过去,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说。”


身边的下属也是看着虞书欣长大的那波人,属于虞书欣在这世上难得可以信任,可以把那点不耐烦的糟糕情绪展露出来的对象,自是因为看着小小的虞书欣是受过什么苦才成了如今这幅用戾气掩盖住其他的样子,才更是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孔小姐也回来了,人在医院。”


就是那个不需要再说其他,您也能马上意识到是哪位的那个孔小姐。


啊。


虞书欣皱着的眉舒展了开,接着又被拧成了更深的川字。


她想立刻破口大骂孔雪儿发什么神经这时候回来,张了张口,愣在原地,脑海里只嗡嗡地冒出来另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孔雪儿也在那家医院的话,就算杀人不犯法,那医院也是说什么也炸不得了。


 


2


 


孔雪儿是虞书欣的妹妹,名义上的那种。


这事还得从两家自小的渊源说起,金老年轻时去战场当过兵端过枪,外敌来袭时是孔雪儿的爷爷帮他挡了一枪,那一枪之后孔爷爷之后的二十年都腿脚不便,反倒是金老,趁着那年改革开放的风,还有当兵的那股子狠劲,硬是抓住机会在国内经济的蓬勃发展里闯出了一番名堂。金老爷子信命,时至今日总也觉得是孔爷爷帮他挡的那一枪,让他夺了孔老爷子的运,无论孔老爷子生前怎么解释都不听,总觉得对他的老战友常怀愧疚之心,再后来孔家的独子也死于一场车祸,孔家一脉到最后只留下了个孙女,郁郁寡欢的老人家把孙女拉扯两年后也撒手人寰,这一番惨剧更是让金老爷子感同身受的痛苦,无人照顾的孤女被他接回了金家,成了名正言顺的金家小姐也理所应当。


若是事情只是发展到此为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以金家的财力,莫说是一个孔雪儿,就算是再养十个、养一百个,照样能给她公主般的待遇,孔雪儿性格不坏,在孔老爷子的悉心教育下,就是那种普通的符合那个年纪的小女生,除了有些爱美以及确实有些好看之外。


寄人篱下或许会让女孩子有些在意,但金家人早都受过老爷子的嘱咐,知道孔雪儿是金老爷子的掌上明珠,自也不会再提,反倒是讨好居多,以在老爷子面前博得个好印象。


然而这事巧就巧在金家还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金家长子的独女,上海这片地界真正的小公主,自小被身边的人捧着长大,金老爷子看两个孩子年纪相仿,便想着让孔雪儿和虞书欣一起住,一方面做个玩伴也让虞书欣照顾一下孔雪儿,另一方面有了新朋友,孔雪儿也不会在金家这么拘谨。


想法是很好的。


不好就不好在,虞书欣与孔雪儿的关系莫说是新朋友,实在是越界了太多太多。


 


3


 


一开始的时候,虞书欣不喜欢孔雪儿。


这事任谁也可以理解的吧。


虞书欣皱着眉和她学校里的那群狐朋狗友们抱怨,家里的小公主做的好好的,突然多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要来抢自己的位置。虞书欣倒不是在乎家产在乎别的之类东西的意思,以她的年纪暂且还想不了那么多,再说想到了也不会在乎,她在这方面惯来大方,只是作为一个小孩子,总还有些希望被一直关注着的小心思,平日里只照顾她的管家现在也把目光分给了孔雪儿一份,身旁来自家人们的爱意也分给了孔雪儿一份,房间也分给了她一半,大家都夸她好,夸她可爱。


好吧,这些虞书欣都可以不在乎。


更关键的是,孔雪儿还总拽的和什么似的,每天就在房间里对着镜子化妆,不太理人,让她起床收拾东西也不理,还总是装病。


总而言之,就是虞书欣觉得孔雪儿这个人和她心没连在一块。


越想越生气,虞书欣一张小脸气的涨红,狐朋狗友们却不知误会了什么。


富二代的圈子嘛总这样,有钱人之间腌糟事本就多,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没听过,几个朋友已经擅自把孔雪儿的故事脑补成私生女争家产那种类型,孔雪儿在他们心里成了绿茶婊的代名词,好姐妹义愤填膺,比虞书欣看起来还要生气:“孔雪儿是吧,你等着我们帮你出这口恶气。”


“哎?等一下,你们要做什么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倒换虞书欣急了,她本意只是想抱怨孔雪儿总不太爱理她,又不知道被朋友歪曲到了什么地步,看着跃跃欲试的姐妹们反而有些心惊。


朋友们却把她的这份犹豫当成了退让,反过来安慰虞书欣:“你别担心,能有什么事啊。”


能有什么事啊,就吓吓这位飞上金家枝头想变凤凰的麻雀呗。


有的时候,象牙塔中来自于孩子的恶意远比成人社会还赤裸又直接太多。


他们没有规则,没有束缚,只是单纯地遵循着那些其实并没有道理的,只属于他们来制定的规则。


“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的。”


好姐妹冲着虞书欣眨了眨眼,又把有些不安的话题转移到了商场新开的奢侈品店上。


 


4


 


虞书欣赶到现场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太阳在地平线的尽头迟迟不肯落下,夕阳为大地勾出如血般鲜红的滤镜。放学铃响了很久,学校里的公子小姐们都被自家的司机纷纷开着车接回了各家的豪宅里,孔雪儿这些日子才转完学籍,和虞书欣读的同一所高中,金老爷子把虞书欣这么个宝贝孙女喊到面前来叮嘱她好好照顾初来乍到的孔雪儿,虞书欣对此不置可否,谈不上什么高兴,但似乎也谈不上什么不高兴。


孔雪儿就像是个精致的洋娃娃,平日里也不常出声,说话时温声细语,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太没有威胁性了,以至于和孔雪儿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偶尔甚至会忘了她这么个人的存在,就像是房间里多摆放了个好看的瓷娃娃,虞书欣一时不适之后倒也逐渐习惯了开。


毕竟她天性喜欢好看的东西和好看的人,从小就爱追星,美丽这种属性在她的眼里无疑是加分项,孔雪儿又生的比很多电视里的人还好看,那时候女孩子的脸还没完全长开,两颊肉肉的,眼睛大大的,已经有美人胚子的影子了,虞书欣总想伸指头去戳一下,只是碍于两人间暂时尴尬的关系才没去动手。


孔雪儿其实是个讨人喜欢的人,后来从固执里走出来,听了她家里的那些事,虞书欣有时候半夜睡醒,还能听到女孩子压抑着的吸气声。


像是小小的幼猫在深夜才敢偷偷压抑着难过的呼吸,虞书欣又觉得心里有些沉,她这一生顺风顺水,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女孩子从未受过什么磨难,还没经历过这种连哭都要躲着的状况,她只是听着孔雪儿不平稳的啜泣声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装睡,想摸摸她的头让她别哭了,又在这样难以言明的冲动里失眠了整个深夜。


她早已经忘记了那些随口的抱怨,心里甚至还有些期待和孔雪儿一块去上学,正是相仿的年纪,管家把孔雪儿和她安排到了一个班,不出所料的,转校生才一进门就收获了一大批惊艳的目光。


那是来自于孩子们纯粹的对美的事物的欣赏,但是虞书欣却莫名的因为同学们的目光心下有些不舒服起来,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用笔戳着橡皮,看孔雪儿柔柔地把名字写在黑板上,孔雪儿整个人都和她给人的感觉差不多,温柔又柔软,就像是小说中最常见的那种校园女神的角色,虞书欣不爽极了,她还没意识到那是些出于年轻人占有欲之类不可言明的东西,在她的心底迅速地生根发芽,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惊艳被太多人分享,藏着的水晶娃娃成了大家的宝物。


我行我素的大小姐气的一整天都没说话,没和狐朋狗友们插科打诨,又被误解为是因为孔雪儿的出现而不满,她的几个姐妹越发的看孔雪儿不顺眼,再到后来虞小公主没和孔雪儿一起放学,抱着胳膊坐在车里等了接近半个小时,也没看见孔雪儿的影子。


那点直觉而来的不安盖过了其余的抱怨,阴影在心中放大成了一片无根的黑原,虞书欣抿着嘴,边想着放学后还在学校奔跑一定是哪部无聊的八点档剧情,一边径直的四处找去。


 


不是没听说过每个学校都会有的校园欺凌事件,但是这类事无疑离虞大小姐离得太远,但孔雪儿的那张脸又不知怎么的,像是天生把好欺负三个字写在了上面。


等她一路找到了操场的体育馆。


——不仅看见了衣裳下摆被割破了口,倔在那扬着头的孔雪儿,还有她的几位拿着小刀的好姐妹。


 


孔雪儿听到门外的动静转了转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了虞书欣身上。


在对方不知是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的目光中,虞书欣听到了自己灵魂被冻结的声音。


那是在被背叛的怒火里感受到了的寒冷,像是扎在心尖的刃与冰。


 


校园欺凌。


实在是非常尴尬的场景。


 


5


 


平心而论,把这个意外定义为校园欺凌未免太过了些,虞书欣的朋友其实真的只是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嘴上吓唬吓唬孔雪儿,大家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角色,有钱人家的孩子惯来早熟,没谁会为了一时冲动去得罪金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再者,可以和虞书欣交朋友的人本身也都不会是心思恶毒的那一类,就那把美术刀还是拿来撑场面的,嘴上放不了几句狠话,重复着的也就是你别招惹虞书欣了。


这下子,校园暴力的新手连他们的“幕后”都暴露了一干二净。


孔雪儿不是没脾气的人,她在一片颠沛流离中来到的金家,金老爷子把她当亲生孙女对待,周围的人对她也都很好,她自然也把金家的人都当家人,把虞书欣当她真正的姐妹。


直到虞书欣到来之前,她甚至都认为这只是一场陷害、一场误会。


孔雪儿转头看着虞家的大小姐,虞书欣也直勾勾地盯着她。


目光交错间有冰与雪,有破碎的寒风,有愤怒与灰暗,就是再没有一丝温情。


虞书欣咬了咬舌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在这样的误会中开口。校园欺凌的朋友们也失了气势,一片沉默的尴尬里草草收场。


虞书欣一言不发地跟在孔雪儿后面,走出校门,上了车,看她默不作声地理着被刮坏的校服裙就是不肯抬头,眼眶一热,又觉得这辈子没受过的委屈怕是在今天都受完了。


按照正常发展她们可能还要经历长久的误会,在滚雪球般的误解里花更多的时间才能彼此说开。


但好在虞书欣是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连一天都不愿意等,在房间里擅自委屈了才大半个小时,就受够了这种冷战的气氛。


“你别走,你听我说。”


她拽住了孔雪儿的手腕。


 


虞书欣已经忘了,她曾经也会骄傲地觉得,全世界的误解,都担不起她一句解释。


 


6


 


借由这次误会的机会,虞书欣和孔雪儿反而变得关系好了起来。


其实说开了也就不过是那么回事,当时的情绪激烈起伏等过后看看,又不过只是一时冲动引发的不良反应,孔雪儿反倒是为了那时候的误解而不好意思。


虞书欣很大方,觉得自己作为比她更大一些的姐姐,当然要照顾她,更何况孔雪儿生得好看,待到熟悉了才会发现她不是不理人,只是有些胆小,嘴笨,不知道怎么和陌生人交流,也不知道怎么传达那份善意。


但没关系,有关于说话以及传达善意这方面,再也没有比虞书欣更擅长的了。


她们成了很好的朋友,虞书欣会带着孔雪儿去她的每个秘密基地参观,给她分享自己喜欢的明星和裙子,也把欢笑与快乐一并分享给了她。


老爷子对此乐见其成,却不知有些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正悄无声息的变质,感情这东西顶是不可控,爱情又是其中之最,一起长大的女孩子之间的感情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变质,虞书欣步步紧逼,孔雪儿却也无法违背内心的反抗。


待到她们被拍到那天来算的话,虞书欣已经与孔雪儿交往了一年有余。


她们都在漫长的青春里逐渐长大了,在春去秋来的风中,享受到了一段对于年轻恋人来说最美好的回忆。


所有快乐都是由痛苦而来的贷款,虞书欣护在孔雪儿身前,梗着脖子也不肯后退一步,看着被老爷子砸了一地的照片,说什么也不肯松口。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和雪儿分开的。”


但凡是虞书欣在外面搞同性恋,老爷子都不至于这么气,至多拿点钱打发。


但对象是孔雪儿,是虞书欣的妹妹,这可是乱伦。


老爷子指着倔在那的虞书欣,气的连手指都在抖,他为人最是讲究正直,正了一辈子的路,没曾想到了晚年,还能遇到这档子事。


他又是觉得想把虞书欣这个小兔崽子打断腿,又是对不起他已故的老战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世界都偏了轨,到最后才颓然地叹了口气:“那你走吧。”


他的手指移向了在虞书欣背后的那个女孩子。


孔雪儿看着爷爷的目光,抿了抿嘴,不顾虞书欣的一切反抗和不解,顺从的站了出来:“好。”


她只在虞书欣看不见的地方才抹了抹眼泪。


 


7


 


年幼总和羸弱一并关联。


少年愤怒时嘴上也会说着些永远什么的啊,但其实都不堪一击,在成年人面前脆弱的像层纸,轻轻一戳就会打碎。


虞书欣无法理解,她是那样乐观的人,总觉得任何事只要靠努力与坚持总能做到,但孔雪儿甚至还没有去维护她的那份偏执,就先一步地、很迅速地背叛了她。


她看着孔雪儿在那收行李,一言不发的,看着孔雪儿擦擦眼泪,又看着她默不作声的上车,上飞机。


这场景倒和她们多年前有误会的那次一模一样,只是沉默与愤怒的对象换了个人,虞书欣一路上都在想这是为什么,但她想不通,便决定不原谅孔雪儿。


从根本上来说,虞书欣又是个很轴的小孩子,她相信她的爱情可以战胜一切,在愿意付出的人面前可以百分百的付出她的好,在不能理解的被丢弃面前,自然也有选择抗拒一切的权力。


孔雪儿不吭声的去了国外留学,她也很快地忘了这个名义上的妹妹。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她开始游戏人间,反正金家的资本足够她挥霍几辈子。交各式各样的女朋友,出于逆反心理的在金老爷子面前搂着她们转悠。毕业后玩票似的开了几家店,竟然还赚了不少钱。


有些人天生就是被上天眷顾的,身边的朋友都这么评价她。虞书欣对此不置可否,她再也不是当年那副对谁都赤诚掏心窝子的模样,这些年来身上平白无故地长出了几根倒刺,根根朝着这个对她来说并不美好的世界。


老爷子还是把她当作唯一认可的继承人,就像虞书欣从来对老爷子的打算嗤之以鼻。祖孙俩自那天起就开始了过于漫长的冷战,穿插在虞书欣的成长以及老爷子的老去里。


直到有一天,金家不败的狮子也会病倒,偌大的资产成了悬在空中的肥肉,虎视眈眈太久的野兽们都露出了獠牙,虞书欣听说了阔别太久的前女友回国的消息。


她面上还是那副乖张忤逆的模样,事不关己地做着美甲,似乎金老爷子的生死都不关她的事,心底又惴惴不安,说不上是因为孔雪儿还是因为现如今这幅局面,就像是任性了太久的小孩子,直到今天才知道她的任性都是出于年迈狮子的守护,骤然被暴露在了空气里,身侧全是食肉动物环绕,虞书欣茫然地立在中间,她这才茫然地在那份理应由她继承的家产中,迟到的读懂了责任的重量。


 


8


 


有关于继承权的争夺,却比所有人想的都更玩笑一些。


金老爷子为想要争夺他资产的继承人们安排了非常玩笑的争斗规则,可能是不想子孙在他走后还自相残杀,也可能只是一个老人最后的玩闹心,他的律师将老爷子所有的安排说出来时,几乎让刚刚还准备打生打死的继承人们都哭笑不得起来。


——老爷子准备了一家茶餐厅,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个身份,并且明确表示只有茶餐厅的经营额超过了什么数,他身后的财产才可以被继承,否则干脆直接捐给福利社。


这太可笑了。


有钱人们的那些阴糟手段似乎一时间都没了发挥的余地,或主动或被迫地进入了老人家安排的游乐园。


虞书欣望着自己手上的那份资料想,金老爷子的一生可能就是这样,强权的制定规则,且不容置喙。


她本不想去。


自知以她这些年的荒废,哪怕真的走运争到这份家产,所面临的也只有无穷无尽的暗算和危险,她确实不比任何人愚笨,但落后的脚步已经太远了,连金家背后的那些势力都懒得去摸,明里暗里的站队早都发生太久,她一个不争气的名义上的正牌继承人,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


可是她又不得不去。


那是她后知后觉的,家族给她留下的责任,以及——、孔雪儿作为资格者,也去了那家茶餐厅。


 


9


 


你为什么要来?!


虞书欣从飞机上落地时其实还想问,这太可笑了,怎么会有这么任性的女人,想走的时候就走,想回的时候就回,不去国外做她的精英留学生,偏偏又在最云起暗涌时回这个是非地。


她喜欢过孔雪儿,是没错。


但是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和孔雪儿见面,她们之间的那些过往似乎就像是些不值一提的云烟,既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把孔雪儿也算进参赛者,又深知孔雪儿并不是那种会贪图金家家产的人。


——更何况她看起来那么的柔弱无力,像风一吹就会倒。


虞书欣逆着光,趁孔雪儿没发现的时候,在人群中看了她一眼。


女孩子脸上的肉已经几乎没了,面上的线条越发瘦削而凌厉,比起之前还要瘦的多,像是随时会从这个世界消失般的充满了虚幻感。


是都长大了啊。


虞书欣又恍恍惚惚地想。


毕竟只有长大成了大人之后,才会变得沉默寡言,以及在没有那些明快的笑意吧。


她和她都是。


 


虞书欣不想承认,她曾经在脑里幻想过很多次与孔雪儿的相遇,或许是她牵着她的新女友炫耀地走过,也可能孔雪儿挽着她的男友,又或者她们大吵一架,大打出手,恩断义绝。


但真的重逢了,现实又远比想象中来得更为无趣,就像是每段总把自己当主角,其实也不过是平凡配角的人生一般,充斥着成年人的无聊和平淡,她们冷静地作为姐妹打了个招呼,冷静的进入了各自的角色。


茶餐厅里的虞书欣和孔雪儿竟然还是一对姐妹,也不知道究竟是金老爷子出于哪方面的考虑。


虞书欣很烦。


孔雪儿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端着餐盘来回地走动时虞书欣觉得烦。


孔雪儿被前来的顾客凶了,手足无措的站在那时虞书欣也觉得烦。


孔雪儿对着她们共同的大姐也笑的甜蜜,仿佛不知道距离感地把脑袋蹭在了那个女人身边,用不自觉而又勾人的上目线看着对方时虞书欣还是觉得烦。


 


虞书欣实在是太烦躁了,那点压不住的烦躁在她心底风起云涌,就像是无法停下的暴风,瞬间就击破了她这么多年来为自己架构的那份平稳与冷静。


 


“孔雪儿,不要在这站着了,快去干活。”


“孔雪儿,你在做什么?”


“孔雪儿,你现在只是在添乱。”


“孔雪儿,不要叫我姐!”


擅自的发泄着任性的怒火,虞书欣一字一句地说着她其实这么多年早就想说出口的话,看着孔雪儿在她故意找茬般的训斥下低下了头,又不知出于什么的既不反驳,也不肯走。


她实在是太烦恼了。


还不知道这个茶餐厅外又有没有哪位铤而走险的竞争者准备了刀枪棍棒和陷阱,成年人的手段毕竟比孩子的过家家来得险恶太多,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何谈去保护别人。


孔雪儿,快滚吧,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毫无威胁的外姓人,即使放弃离开,也不会有人在意。


 


10


 


孔雪儿毫无反应。


就好像国外自由的风没能把她变得也自由明朗,反而更为的逆来顺受起来,她就像是个说什么都听真正的餐厅员工一样,按照老板的嘱咐改变着自己。


这份甚至可以名为体贴的包容让虞书欣更加的烦躁。


她知道孔雪儿骨子里其实也倔的和头牛似的,这份倔强又和虞书欣不同,是潜移默化又不作声的藏在骨子里的东西,无声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有关于喜欢或者讨厌,有关于坚持和其他。


孔雪儿与虞书欣本质上就是两类极端的人,虞书欣乐观且无惧,总认为靠着努力可以走一切想走的路,孔雪儿却悲观而谨慎,或许是人生轨迹的不同,她总会把一切都想到最糟糕的地步,小孩子的坚持又能有多久呢,靠着一时的爱意的路又会如何在未来的波折中尽数面目全非呢,她总会想。


那时候的她们是无法反抗大人们的。


她没资格去拒绝一个收养她,把所有好的东西都赠与她的老人,更不想与虞书欣走到相看两成厌的地步。


这些她自然不会告诉虞书欣,因为虞书欣一定会说,无论发生什么,她们之间都不会分崩离析。


人生是一场赌博,虞书欣会把一切赌注下到好的那一面,而孔雪儿只会在她的悲观里越走越远。


孔雪儿知晓。


 


她与虞书欣,就像月亮与太阳。


 


注定无法相互理解。


 


11


 


她赶不走孔雪儿。


虞书欣有些颓然地想。


她在这趟混水里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偏偏身边还有个孔雪儿这样的人,无论她怎么凶她,那个小时候看见昆虫都会哭的女孩子,面上还是那副得体的笑容。


虞书欣甚至想撕破那份天真的幼稚。


凭什么呢?


她还得在这种腥风血雨般的争夺里,费尽心思地与她糟糕的前女友做斗争。


实在是太让人疲倦了。


最让人疲惫的却还是,她仍旧会在孔雪儿出现的刹那,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这个漂亮的女人身上。


漂亮的女人总是最会骗人,而这又过于糟糕,无法决断会让人失去判断力,特别是在又一次看见孔雪儿露出那副,像是被精心计算好角度的笑容之后,胸口的戾气无法控制的发作,虞书欣这些年来的乖张倒也不完全是她的掩饰,上海以嚣张跋扈出名的富二代勾起唇角,把她的那些恶意和经年的恼怒毫不掩饰地发泄了出来。


既然普通的刁难不能让孔雪儿赶紧滚,那她不介意更凶恶一些。


“孔雪儿,你是不是真的天生下贱?”


在这种时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就好像那些她们在床上翻滚着的日夜也全是空谈,可那并不是只属于虞书欣的臆想,她当然知道什么样的力度会让孔雪儿露出怎样的表情,也知晓怎样的话能伤害到这个瓷器般的人。


孔雪儿果然因为虞书欣直白的恶语愣了下,她无助地抬起了头,恰好撞上了虞书欣嘲弄的目光:“虽然不知道你来这是做什么的,但是这里现在不会有你想要的东西,以后也不会有,永远都不会。”


结果重逢还是变成了争吵,只是延后了几个小时而已。


这里不会有孔雪儿的继承权,更不会再有虞书欣的恋慕,情深不寿才是八点档里会演出的戏码。


“当然,如果你只是受不了寂寞想约我上个床,等我解决完这里的破事之后,你可以去宾馆脱光了再打电话给我。”


“我的号码你应该知道的。”


虞书欣挑着眉摇了摇手机。


然后看见孔雪儿,不出所料的生气了。


 


没有哪个女性面对这份侮辱时不会生气,即使一言不发的孔雪儿把这份怒气藏在了心底。


但是虞书欣对孔雪儿了如指掌,知道她皱起眉头的角度意味着她的不满到了什么程度,也知道现在的孔雪儿已经忍无可忍。


可是忍无可忍的孔雪儿依旧没有爆发也没有走,在虞书欣近乎无可奈何时,以一种蛮横的态度留了下来,和这周围虎狼换人的继承者们一道。


 


虞书欣手足无措。


 


13


 


也没有想过,这场游戏般的继承者考量,虞书欣没有输掉这场战争。


全身心地投入到经营中去的话,又会在最后发现如果自己想做也能做好。


老爷子实在是太用心良苦了。


虞书欣从来不是什么蠢笨的人,她逐渐地会意识到,比起一场恶作剧,这更像是金老爷子留给她的另一份财富,有关于教育的,有关于其他的。


律师把转移股票的合同书拿到了虞书欣的面前,包括一些虞书欣从未料到,但已经被老爷子帮她掌控到手的公司内的势力。


虞书欣有些茫然,又总觉得承受了这么多善意的自己,这些年是否过于任性了些。


她会在这场经营中回忆起很多之前的事,自然,想的最多的还是和孔雪儿的那些往事。


在最后的有关于选择继承人的投票中,她与对手票数持平,而这中间她甚至为了逼走孔雪儿,偷了她的菜单,自觉会被愤怒的前女友制裁,又看见她举着手把宝贵的那票投给了自己。


这女人真的是,连举手都自带着弱气。


虞书欣低着头看看自己的膝盖,又抬眸看看被她反将一军的对手。她就是不肯去看一眼孔雪儿,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的情绪,也不敢去发现她的。


老爷子安排的飞机已经把各个不甘心的竞争者们遣散,那份对于虞书欣的偏爱实在是太明目张胆,雄心勃勃前来的继承者们既嫉妒又无力反抗,被扣押似的带上了飞机离去。


虞书欣龙飞凤舞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她有些急,实在是赶时间,没时间去细看那些条条框框,反正自家老爷子也不会害她。


等她慌不择路地跑出那家茶餐厅,看着家里的直升机已经在停机坪上空转起了螺旋桨,孔雪儿柔顺的头发丝在风中飞舞,机械的轰鸣声盖过了她一切的心跳声。


和多年前的那次分别似乎又并没有什么两样。


女孩子被刁难多日后的怒气终于迟到的发作,连话都没留一句地就想走。


来的匆匆去得也匆匆,就仿佛她的归来只为了投出那一票般。


虞书欣看着孔雪儿在光下的面容,离得太远隐隐约约地已经有些看不清,可她还是能感受到那点忍无可忍的失望,对她这些天来毫无正常模样的表现。


人不会踏入两次相同的河流,可虞书欣就是会犯两次同样的错误。


她看着升空的螺旋桨,毫无收获了一份巨大资产的欣喜,只知道自己很顺利的、又一次完蛋了。


 


14


 


至少在对现状判断这方面来说,虞书欣向来很有自知之明,她的前女友,不,是前前前前不知道多少任的女友,是如何外弱内刚的一个人,否则当初也不会直接就自己拿主意离开了金家,后来也不会明知前方一片火海刀山又回来陪她。


好吧,是的,虞书欣后来想清楚了,孔大小姐不远万里飞回这个是非地的理由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手上宝贵的那一票,她的亲爷爷或许把一切事都算计的很好,包括孔雪儿这关键的一票究竟属于哪位小混蛋。


新上任的商界新贵虞小总坐在她的老板椅上直翻白眼,不知道为何所有事总能走到最麻烦的地步。


从小就这样,闹了别扭不吭声就跑,等长大了还是这幅德行。


这么生闷气的人早就忘了自己说过多过分的话,她有些心虚,但是那点心虚在小虞总的固执和自我中显然不值一提。


意大利的机场,即使到了深夜也灯火通明,西西里岛的圣尼科洛教堂每日都在阳光里沐浴,虞书欣在宾馆收拾了一晚上的自己,镜子前换什么衣服都觉得不合适,口红换了四种色号,头发绑起来又放下去。


她坐在圣尼科洛教堂的门外长椅上晒太阳,周围都是些温声细语的外国人,像她这般的年轻人大多行色匆匆,上点年纪的老夫妇们反倒是喜欢在这种地方小声低语,夹杂着异域风情的聊天声会让虞书欣连心情都跟着平静下来。


说实话,没有带着翻译,她的意大利语修习的也没有很好,其实她根本听不太懂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


但这并不重要,她把自己丢在陌生至极的异国他乡,语言不通,举目无亲,在国内混的风生水起的小虞总或许这一生也没有这种狼狈的处境。


可她也并不在意,她的那点小算计用的恰到好处,在熟悉的女人往这边走来时,虞书欣站起了身。


时间实在是过去的太久了,那些青春时的恩怨与过往,历经数年而累积的情长。


唯独在没有耐心这方面,虞书欣依旧和当初那个,只是隔了半小时就忍不住去服软解释的自己一模一样。


小虞总收了浑身倒竖起的尖刺,站在了西西里岛正午的阳光里。


“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手机丢了,看在全场只有你和我是老乡的份上,能不能帮帮我。”


 


虞书欣正了正自己的衣摆,紧张地看着孔雪儿眨眨眼。


 


换一种说法的话就是——、


 


“我是说,孔小姐,我定了宾馆,耐不住寂寞,已经洗好了澡,可以先脱光衣服。”


 


所以,拜托了,我能不能邀请你来和我谈个恋爱,上个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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